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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間四友東坡夢

作者:吳昌齡   发表时间:2024-11-15 14:37

第三折


  (沖末扮陳太守領張千上)(陳太守詩云)農事已春雨辦,科差猶比去年稀。小窗睡徹遲遲日,花落庭燕子飛。老夫姓陳,雙名全忠。由進士及第,隨數載。謝聖恩可憐,所除洛陽太守之職。老夫有一兒。乃是陳世英,見在西洛居住。數年不見,聞知朝取應,須打此地經過,必然來拜見老夫。張千,首覰者,若孩兒到來,報復我知道。(張千云)理會。(正末扮陳世英上、云)小生西洛人氏,姓陳。雙世英。仗祖父余庇,頗能讀書,雪案螢窗,辛勤十,淹通諸史,貫串百家。今要上朝,進取功名,從洛陽經過,有我叔父在此爲理。小生且進城去拜見叔父,便索長行。可早來到也。張千,報復去,道陳世英求見。(張千云)報得相公得知,有陳世英在門首。(陳太守云)老夫語未懸口,我那孩兒早到了。張千,快著他過來。(張千云)著秀才過去。(陳英見科、云)叔父,您孩兒多時不見尊顔,請受您兒一拜咱。(做拜科)(陳太守云)孩兒也,遠路風塵,禮波。孩兒,我且問你,此一來爲何?(陳世英云)父,您孩兒一來進取功名,二來探望叔父。(陳太云)孩兒也,試期尚遠,且就在我書房中安下,溫經書,多住幾日去,可不好那?(陳世英云)您孩兒著叔父,住幾日去。但恐早晚取擾,不當穩便.(陳守云)自家骨肉,說甚麽取擾。孩兒也,今日是八十五日,中秋令節,俺和您後園中飲酒去來。(詩)早安排異品奇珍,與侄兒權且拂塵。值中秋正當月,休辜負美景良辰。(同下)(陳世英重上、云)小蒙叔父相留在此,元來書房就在後園裏面。花木清,頗堪居止。今日是八月十五日,中秋節令,适才父賜過酒宴,已散了也。你看金風淅淅,玉露泠泠,河耿耿,浩月澄澄,是好一派蟾光。著小生對此佳,怎好便去就寢。且待我作詩一首。(詩云)碧漢無夜欲沈,天香桂子色陰陰。素娥應悔偷靈藥,獨守台一片心。吟罷這詩,且進這書房間來。我關上門上一炷香,取出這張琴來,試彈一曲,自飲三杯悶咱。(搽旦扮封姨同旦兒桃花仙上,封姨云)妾身封八姨的便是。這是桃花仙子,俺二人在這碧雲之上。桂花仙子與下方陳世英有私凡之心,俺二人在此等,待桂花仙子到來,看個端的。(桃花仙云)十八姨,看那香風過處,兀的桂花仙子不來了也?(正旦扮花仙上,云)妾身乃月中桂花仙子。今因八月十五,有這羅睺、計都纏攪妾身,多虧下方陳世英一瑤琴,感動婁宿,救了我月宮一難。我和他有這緣仙契,今日直至下方,與陳世英報恩答義去也。封姨云)你若不棄嫌呵,俺兩個伴著你同到下方走一去。(正旦云)好波,就此同往。(桃花仙云)仙子,去來,咱去來。(正旦云)是好月色也呵。(唱)。

  【仙呂】【點絳唇】夜色溶溶,桂花風動,天送。萬里長空,是誰把銀盤捧?(封姨云)俺趁著這色行動些咱。(正旦唱)

  【混江龍】俺可便疾忙行動,怕的是五雲樓畔華東。(桃花仙云)俺和您私離天宮之上,早來到人了。(正旦唱)俺如今偷臨凡世,私下天宮。這其間弄竹聲穿戶牖,更那堪月移花影上簾櫳。(封姨云)子,則俺三個在這月明之下,又無甚跟隨的使數,生是好?(正旦唱)俺本是冰魂素魄不尋常,要甚麽童玉女相隨從。(帶云)十八姨,你只跟著我者.(唱)沒甚幽期密約,止不過明月清風。

  (封姨云)你看下方景致,是比俺那仙界不同也。正旦唱)

  【油葫蘆】俺和您回首瑤台隔幾重,早來到書中,怕甚麽人間天上路難通。(云)封家姨也,則不思凡。(封姨云)仙子,可再有何人思凡哩?(正旦唱)當日那天孫和董永曾把瓊梭弄,(桃花仙云)可再有人?(正旦唱)想巫娥和宋玉曾做陽臺夢。(封姨云)姐,你此一去報恩,可是如何?(正旦唱)他若肯早傍,我也肯緊過從。拚著個賺劉晨笑入桃源洞,(桃仙云)不知劉震別後,可曾得再會來?(正旦唱)到後天臺山下再相逢。

  (桃花仙子)仙子,這也有何爲證?(正旦唱)

  【天下樂】卻不道流水桃花片片紅。(桃花仙)這桃花是我家的故事,你此去敢被那生折下桂花也。(正旦唱)則你個嬌也波容,可便將人廝調哄。則爲報德酬恩要始終,不索你不索你這個咕,那個。(封姨云)仙子,我曾敢說甚麽?(正旦唱)哎!只你十八姨口是風。

  (云)可早來到後園也。二位且在這書房門首略等等,我自過去。(封姨云)仙子請過去,俺兩個自有曉。(正旦見陳世英科、云)秀才萬福。(陳世英驚、云)啐!怎麽燈直下看見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,莫是我眼花麽?(做揩眼科,云)待我仔細再看咱.(正唱)

  【鵲踏柱】則見他不惺忄蔥,假朦朧,卻待要拄睜睛,覓迹尋蹤。莫非他錦陣花營,不曾廝共?教咱風月無功。

  (陳世英云)這女人是從那裏來的?必然是妖精鬼。口退!你說的是,萬事全休;說的不是,你見我這頭寶劍麽?我將你一劍揮之兩段。(正旦唱)

  【河西後庭花】我只道他喜孜孜開笑容,怎麽顫欽欽添怕恐。不思量攜素手歸羅帳,剗地要斬妖仗劍鋒。似這,這等怒口工口工,好著我急難陪奉。才也,你敢是那罵上元的也姓封。

  (陳世英云)兀的不虎殺我也,靠後。(正旦云)秀休驚莫怕,我乃月中桂花仙子。今因八月十五日,羅睺、計都纏攪妾身,多虧你這一曲瑤琴、感動婁,救了我月宮一難。我和你有宿緣仙契,一徑的恩而來。秀才留便留,不留呵我自回去也。(陳世云)住、住,我那裏知道?你原來是桂花仙子.有如般好意,小生一時間錯怪了你。便好道,既來之,安之。仙子請坐,容小生遞一杯酒咱。仙子滿飲此。(正旦云)秀才請。(陳世英云)仙子請。(正旦飲科,陳世英云)小生也飲一杯。看著仙子千般體態,種妖嬈,不知小生福分,生在那裏?得遇今夜,待仙子飲個盡醉方歸,有何不可?(正旦唱)

  【一半兒】只見他高燒銀燭影搖紅,滿注名香鼎中。全不似初見時恁般喬面孔,殷勤地捧金鍾。來是一半兒妝呆一半兒懂。

  (陳世英云)小生有一件事,動問小娘子咱。(正云)秀才有甚麽話說?(陳世英云)小生學成滿腹文,欲等進取功名去,我這一去可是得官也不得官?正旦唱)

  【金盞兒】我本待鸞鳳配雌雄,你只想雕鶚起風。怎知我月中丹桂非凡種?(陳世英云)念小生凡濁體,怎敢和仙子陪奉?你只說小生來年應舉,果如何?(正旦唱)你問我來年春動有甚吉和凶?則你文章千卷富,(陳世英云)便有了文章,也要命運哩。正旦唱)怕不的命運一時通。(陳世英云)若得如此,生早則喜也。(正旦唱)秀才,我道你來年登虎榜,不如今夜抱蟾宮。

  (陳世英云)多承仙子厚意,再飲幾杯,怕做甚?(封姨云)桃花仙子,我和你過去相見咱。(做見)(封姨云)仙子,天色明瞭也,咱回去來。(陳世英)呀!怎麽又有兩個小娘子來了也。(正旦云)秀才勿,這兩個都是我的姨姨、妹妹。(陳世英云)既是你姨、妹妹,容小生都也奉一杯兒酒咱。(正旦唱)

  【醉扶歸】俺和他一去蕊珠宮,同戲百花叢,與你個二月春雷魚化龍。飲了那三杯禦酒珍珠甕,下裏旌旄簇擁。準備著五花驄,緩向天街鞚。

  【醉中天】六印掌元戎,七縱顯英雄。向八座氣昂昂列上公,穩請受著九重天雨露恩和寵。也不了十年間苦功,到今朝享用。是必休忘了,我這報程仙女淳風。

  (云)天色明瞭也。咱回去來。(陳世英云)仙子此去,可不知幾時還得相會也?(正旦云)秀才,你牢者,妾身此一相別,直到來年八月十五日,再與秀相見。(陳世英云)仙子,你道定著,小生也不進取名去,專等來年此夜,在書房中拱候仙子,是必休信也。(正旦唱)

  【賺煞尾】你若有十分的至誠心,我怕沒九轉相送?(陳世英云)小生來年八月十五日,專候仙子也。(正旦唱)到來年又怕你八月中秋事冗。(陳世云)既蒙仙子相許,小生怎敢負了此心?但仙子雖同女,小生非比牽牛,怎麽也要一年一會?做這般老的期約也。(正旦唱)那七夕,會牛女佳期,你可也賣弄。(陳世英云)仙子若果有心于小生,便不到的年,怕甚麽那?(正旦唱)我則怕六丁神告與天蓬,陳世英云)那六丁總是天上神位,料仙子也不怕他!正旦唱)更怕的是五更鍾,催別匆匆,只落的四眼相淚珠湧。(陳世英云)仙子,您直恁般慌速,便再停一會兒也好.(正旦唱)兀的不三星在東.(陳世英云)子此一去,休忘了今宵歡會也。(正旦唱)正照著俺人情重,一般瀟灑月明中。(同二旦下)

  (陳世英云)嗨!誰想小生遇著月中桂花仙子,歡了一宵,親記的臨別之時,說道來年八月十五日,來與小生相會。天那!我幾時盼得來年這一日也。詩云)宿世姻緣定有因,暫時歡會又離分。且溫經史窗下,專等來年月下人。

  (正末扮松神持笏上,云)吾乃廬山松神是也。有佛印禪師密遣花間四友,前去玉春堂魔障東坡學。恐上帝知道,必然責罪小聖。須索追趕那四個鬼去也呵。(唱)

  【正宮】【端正好】晚風輕,霜華重,雲淡晚輕,露冷霜華重,轉瑤階月色朦朧。你看那花間四相搬弄,鬥起他那春心動。

  【滾繡球】俺這裏步蒼苔攀怪松,靠湖山淩翠,正和那五春堂相共。俺只索悄冥冥躡是潛蹤,上基,近窗孔,見四個小鬼頭將端明來簇捧。竹梅呵泛著金鍾,那一個舞低楊柳樓心月,那一個歌罷桃扇底風,飲興方濃。

  (松神做掀簾科)(唱)

  【叫聲】俺這裏排亮槅揭簾櫳,赤律律起一陣風,劣風。不由人不悚然驚,凜然恐,險吹火銀台燭花紅。

  (東坡擁四友上,云)四位小娘子,起大風了.(四做怕科,云)學士大人,風起,神道來也.(東坡云)等,小娘子躲著。(松神云)學上,快喚出那花間四來。(東坡云)沒有甚麽花間四友。(松神云)學士,既讀孔聖之書,必達周公之禮。因何在此做這般勾?(東坡云)只小官在此飲酒,有何妨礙?(松神唱)

  【上小樓】您了悟那色空,且與吾師是昆仲。伴著那嫩柳夭桃,翠竹紅梅,暗約私通,(東坡云)官止一人在此並無別的陪伴。(松神唱)這的是你自自來。相隨相從。(帶云)那花間四友呵。(唱)比不出紅妝主人情重。

  (東坡云)這是小官做的[滿庭芳],元來神也知。(松神云)學士,那花間四友,快放他出來。(東云)委實沒有。(松神笏擊桌科,唱)

  【么篇】小聖呵可便眼義不朦。耳義不聾.(東云)四位小娘子躲者。(松神唱)你那裏挨挨拶拶,閃藏藏,無影無蹤。恰才俺下虛空,顯神通,起一風飇微送。(云)只喚出那紅梅來。(東坡云)沒有甚紅梅。(松神云)你道是沒有紅梅,(唱)這其間見疏橫暗香浮動。

  (松神再擊桌、搜尋科,云)小鬼頭躲在那裏?一個都與我喚將出來。(四友出科)(東坡云)上聖,留個兒與小官奉酒者。(松神唱)

  【滿庭芳】我看你個東坡受用,是處裏矯歌妙,酒釅花濃。見疏梅一點芳心動,早則怕漏泄了天。傍修竹珮響玎咚,映垂暢絲颺豐茸。說甚麽桃源,只落的胴脂淚湧,再不能勾依舊笑春風。

  (松神做趕四友科)(東坡云)上聖,念小官獨自在,飲酒無聊,可留一個小娘子。等他陪奉咱。(松唱)

  【十二月】你這世齊臻臻前遮後擁,美甘甘笑歡容,只待要靜巉巉幕天席地,笑吟吟倚翠偎紅。知道被禪師神挑鬼弄,做一場捕影拿風。

  【堯民歌】奸笑你端明學士忒汰朦朧,全不想闌人散夜將終,怎還許花間四友僻從容。東坡也,須埋怨我大夫松,這的是禪宗,禪宗,都歸一個空,柯那伊蒲供。(松神趕四友下)

  (東坡云)這四位上娘子,怎生割捨的小官就去。(做伏桌睡科)(松神云)學士,學士。(唱)

  【耍孩兒】想東坡曾受金蓮寵,直恁般癡呆懵。則去那樹頭樹底覓殘紅,恨不的添一對照道紗籠。宵剩把銀缸照,猶恐相逢是夢,這聰明成何用?本要醉魔佛印,倒做了寤寐周公。

  【煞尾】聽著這疏刺剌枕畔風。響璫璫上鍾,誰人驚回一霎遊仙夢?我笑你個殢酒色的東坡,直到紅日三竿,恁時節懂。(下)。

  (行者上,云)兩廊下僧院鐘樓經閣,但有那銅關額,釘嘴木舌,不能了達者。都到法座上間禪.(再科下)(東坡做驚醒科,云)四位小娘子,滿飲一杯。!原來是南柯一夢。小官欲待回舟中去,恐怕他謝卿勘飯。且領著白牡丹到法座上問禪,那裏走一遭來。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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