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折
(外扮銀匠上,云)自家是個銀匠,清早起來,開開鋪兒,看有甚麽人來?(淨上云)一路上將盤纏都使盡了,則有這兩個銀子,拿去銀匠鋪裏換些錢鈔使用。(見科,云)哥哥作揖。(外云)你待怎的?(淨云)我有一錠銀子,換些盤纏使用,你要也不要?(外云)將來我看。(淨云)這不是銀子?你看(外看科,云)哥哥,你再有麽?(淨云)我這裏還有一個。(外云)將來我看。好也,原來是假銀子。明有禁例,我和你見官府去來。(淨云)侯興也,元來哄我,則被你歹弟子孩兒,兀的不害殺我也。(同下)(正末引旦兒、俫兒上,云)自從湯哥兒去了,心中多少憂慮也呵。(唱)
【南呂】【一枝花】 這些時悶懨懨心不歡, 愁戚戚情不樂。直爭爭發似揪,熱烘烘面如燒。心癢難揉,都爲他無消耗。湯哥兒那裏去了,去不到半月十朝,只恁的魚沈雁杳。
【梁州第七】 把不定心喬意怯,立不定肉顫身搖。出門去沒一個人知道。恰便似石沈大海,鐵墜江濤。知他在何方歸著?甚處流落?只爲他孤身去梗泛萍漂。撇的俺三口兒夢斷魂勞。(帶云)湯哥兒,自從去了你呵。(唱)我是你堂上尊撇的來這般忄敝忄敝焦焦,懷內子、(帶云)道俺爹爹這早晚不來家呵。(唱)也這般煩煩惱惱,哎! 連你這嬌滴滴腳頭妻、 也這般酒灑瀟瀟。 我如今與他定約。 侯興那廝若是尋來到,(帶云)你若回來呵。(唱)我合道處再不道。任憑他把銅鬥兒家私使盡了,常言道口是心苗。
(侯興悲科上,云)我那湯哥也。我那裏有這淚,我只說湯哥死了,那老的是氣性大的人,氣殺那老的,家緣過活都是我的,定奴兒也是我老婆。(見科,云)老爹,侯興來了也。(正末云)侯興,你來了, 您哥哥在那裏?(侯興云)哥哥便來也。(正末云)湯哥兒,你怎不家裏來?(唱)
【四塊玉】 這斯便虛話多, 實心少,諕的我半晌家如同熱油澆,(帶云)侯興你哥哥在那裏?叫他過來。(唱)你有和無打快疾忙道。他可又不肯言,不肯告,則被你將人傒幸倒。
(侯興云)老爹,我說則說,你休煩惱。老爹使侯興飛馬趕去,一趕就趕上了小哥。那小哥見了我呵,道 :“侯興,老爹著你趕我來?”我說“是老爹著我趕你,小哥回家去罷。”小哥說:“我四五日不曾吃飯,那邊賣的油炸骨朵兒,你買些來我吃。” 我侯興買了五貫錢的油炸骨朵兒, 小哥一頓吃完, 就脹死了。(正末云)哎喲!苦痛殺我也。(做氣倒科)(侯興云)老爹蘇醒者。(正末醒起,悲科)(唱)
【紅芍藥】 怎想他抛家失業被病纏縛,只因他半世虛飄。不爭你便危然客死在荒郊,卻將俺斷送了根茁,閃下你白頭爺死去了。 定奴兒痛哭號咷, 受春兒不住把魂招,哎!黑婁婁那一門涎潮。
(帶云)湯哥兒那裏去了?(唱)
【菩薩梁州】 不由我不峨峨的身搖,拂拂的心跳,烘烘的氣倒,悠悠的魄散魂消。天那!惡風兒吹折嫩枝條,嚴霜偏打枯根草。我別無人則把你個孩兒靠,兒呵,你休做了貓兒向屋頭溺。似你這血氣方剛怎便夭?倒叫我衰老子爲兒穿孝。
(帶云)定奴孩兒,快設靈位香桌來。(唱)
【牧羊關】 我安了靈位,排了果桌,向人門外將紙錢忙燒。一靈兒蕩蕩悠悠,冥冥杳杳。(帶云)我那定奴兒呵。(唱)你現放著父死無人葬,怎做得家富小兒嬌?(悲科)(唱)哎!可憐我孤影空相吊,那裏也養小防備老。
(做燒紙起旋風科)(正末唱)
【梧桐樹】 教我戰篤速如發瘧,汗淋漓似水澆。見一個旋風兒足律律將人繞,莫不是作念的你湯哥鬧?
(侯興詐倒科,作魂云)我是湯哥來了也。 (正末云)你來做甚麽?(侯興云)老爹, 我不幸死了,我囑咐你的言語,你記者。我有三件事遺留的話,不要違我的。(正末云)孩兒,可是那三件事?(侯興云)頭一件事家緣過活,分與侯興一半。(正末云)這是誰說來?(侯興云)是我湯哥說來。 (正末云)依的。(侯興云)第二件,侯興伏侍多年了,與他一紙從良的文書。(正末云)誰說來?(侯興云)是我湯哥說來。(正末云)依的!依的!(侯興云)第三件,把定奴與侯興做老婆。(正末云)是誰說來?(侯興云)我說來。(做醒科,云)老爹,我恰才怎生來?(正末云)恰才湯哥附著你來。(侯興悲科,云)我那有靈聖的哥哥,不知說甚麽來?(正末云)你哥哥吩咐三件事。(侯興云)可是那三件事?(正末唱)
【隔尾】 要從良便寫約無差錯,(侯興云)我不要。(正末云)我道你是家生孩兒,一定不要。(唱)他要家私停分有下梢。(侯興云)我也不要。(正末云)哦,你也不要?(侯興云)老爹,這是兩件,第三件怎麽說哩?(旦兒云)老爹,你是必休說?(正末唱)定奴兒與你爲妻,你可是要也不要?(侯興云)這件我若不要,害疔瘡。(正末唱)窨約,想度,把我半世兒清名誤賺了。
(云)老夫這一會身體有些不快。定奴孩兒,燒些湯來我吃。(旦兒下科)(正末唱)
【牧羊關】 我腦袋似石頭墜,身軀似繩索縛,但行著不覺低高。這的是些悶都在心頭,氣刺著肋梢。你喚醫人忙裹藥,請大夫把病來調。我澀的難行立,轟的則待倒。
(云)定奴孩兒, 拿些湯來我吃。 (旦兒拿粥上)(正末接科)(侯興怒云)我罵你老不才,我的媳婦,你如何撚他手?(做推正末倒科)(侯興云)老婆,收拾些家私錢物,咱和你走了罷。(扯旦兒同下)(正末醒科,云)街坊救人咱!侯興逼盜家私,拐帶我媳婦兒走了。料想湯哥也不曾死。我收拾些盤纏,封鎖了門戶,央街坊看一看。我不問那裏,好歹尋著我那孩兒去來。(內云)老的,你四城門也不曾出,你可那裏尋他去?(正末云)哥也,你放心者。(唱)
【尾煞】 問甚麽家家門外長安道,買賣歸來汗未消,打聽的湯哥有些音耗。那堝裏遇著,那搭裏撞著,我把那背義的奴胎不道的素放了。(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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