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本 張君瑞害相思 楔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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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夫人上,白)前日長老將錢去與老相公做好事,見來回話。道與紅娘,傳著我的言語去問長老:幾好與老相公做好事?就著他辦下東西的當了,來回話者。(下)(淨扮潔上)老僧法本,在這普救寺內做老。此寺是則天皇後蓋造的,後呆崩損,又是崔相重修的,觀今崔第夫人領著家眷扶柩回博陵,因路暫寓本寺西廂之下,待路通回博陵遷葬。夫人處事儉,治家有方,是是非非,人莫敢犯。夜來老僧赴,不知曾有人來望老僧否?(喚聰問科)(聰云)夜來一秀才自西洛而來,特謁我師,不遇而返。(潔云)門外覰著,若再來時,報我知道。(末上)昨日見了小姐,倒有顧盼小生之意。今日去問長老借一間僧,早晚溫習經史;倘遇那小姐出來,必當飽看一會。
【中呂】【粉蝶兒】不做周方,埋怨殺你個法和尚!借與我半間兒客舍僧房,與我那可憎才居止門兒相向。雖不能夠竊玉偷香,且將這盼行雲眼睛打當。
【醉春風】往常時見傅粉的委實羞,畫眉的敢謊;今日多情人一見了有情娘,著小生心兒裏早癢、。迤逗得腸慌,斷送得眼亂,引惹得心忙。
(末見聰科)(聰云)師父正望先生來哩,只此少,小僧通報去。(潔出見末科)(末云)是好一個和尚!
【迎仙客】我則見他頭似雪,鬢如霜,面如童,年得內養;貌堂堂,聲朗朗,頭直上只少個圓光。便似捏塑來的僧伽像。
(潔云)請先生方丈內相見。夜來老僧不在,有失迓,望先生恕罪!(末云)小生久聞老和尚清譽,欲座下聽講,何期昨日不得相遇。今能一見,是小生生有幸矣。(潔云)先生世家何郡?敢問上姓大名,甚至此?(末云)小生姓張,名珙,字君瑞。
【石榴花】大師一一問行藏,小生仔細訴衷腸,來西洛是吾鄉,宦遊在四方,寄居咸陽。先人拜禮尚書多名望,五旬上因病身亡。(潔云)老相公棄世,有所遺。(末唱)平生正直無偏向,止留下四海一空。
【鬥鶴鶉】俺先人甚的是渾俗和光,衠一味風月朗。(潔云)先生此一行,必上朝取應去。(末唱)生無意求官,有心待聽講。小生特謁長老,奈路途士,無以相饋。量著窮秀才人情則是紙半張,又沒七青八黃,盡著你說短論長,一任待掂斤播兩。
徑稟:有白銀一兩,與常住公用,略表寸心,望留是幸!(潔云)先生客中,何故如此?(末云)物鮮不辭,但充講下一茶耳。
【上小樓】小生特來見訪,大師何須謙讓.(潔)老僧決不敢受,(末唱)這錢也難買柴薪,不夠齋,且備茶湯。(覰聰云)這一兩銀末爲厚禮。你若有張,對豔妝,將言詞說上,我將你衆和尚死生難忘。
(潔云)先生必有所請。(末云)小生不揣有懇,因旅邸冗雜,早晚難以溫習經史;欲假一室,晨昏聽。房金按月任意多少。(潔云)敝寺頗有數問,任先揀選。(末唱)
【么篇】也不要香積廚,枯木堂。遠著南軒,著東牆,靠著西廂。近主廊,過耳房,都皆停當。潔云)便不呵,就與老僧同處何如?(末笑云)要恁怎。你是必休提著長老方丈。
(紅上,云)老夫人著俺問長老:幾時好與老相公好事?看得停當回話。須索走一遭去來。(見潔科)老萬福!夫人使侍妾來問:幾時好與老相公做好事?看的停當了回話。(末背云)好個女子也呵!
【脫布衫】大人家舉止端詳,全沒那半點兒輕。大師行深深拜了,啓朱唇語言得當。
【小梁州】可喜娘的龐兒淺淡妝,穿一套縞素裳;胡伶淥老不尋常,偷睛望,眼挫裏抹張郎。
【么篇】若共他多情的小姐同鴛帳。怎捨得他被鋪床。我將小姐央,夫人央,他不令許放,我親寫與從良。
(潔云)二月十五日,可與老相公做好事。(紅云)與長老同去佛殿看了,卻回夫人話。(潔云)先生請坐,老僧同小娘子看一遭便來(末云)何故卻小生?同行一遭,又且何如?(潔云)便同行。(末云)著小子先行,俺近後些。(潔云)一個有道理的秀才.(末)小生有一句話敢道麽?(潔云)便道不妨。(末唱)
【快活三】崔家女豔汝,莫不是演撒你個老潔?(潔云)俺出家人那有此事?(末唱)既不沙,卻怎趁著你頭上放毫光,打扮的特來晃。
(潔云)先生是何言語!早是那小娘子不聽得哩,知呵,是甚意思!(紅上撈殿科)(末唱)
【朝天子】過得主廊,引入洞房,好事從天降。與你看著門兒,你進去。(潔怒云)先生,此非先王法言。豈不得罪于聖人之門乎?老僧偌大年紀,焉作此等之態?(末唱)好模好樣忒莽撞,沒則羅便罷,惱怎麽那唐三藏?怪不得小生疑你,偌大一個宅堂,怎生別沒個兒郎,使得梅香來說勾當。(潔云)老夫治家嚴肅,內外並無一個男子出入。(末背云)這禿巧說。你在我行、口強,硬抵著頭皮撞。
(潔對紅云)這齋供道場都完備了,十五日請夫人姐拈香。(末問云)何故?(潔云)這是崔相國小姐至,爲報父母之恩。又是老相公禫日,就脫孝服,以做好事。(末哭科,云)“哀哀父母,生我劬勞,報深恩,吳天罔極。”小姐是一女子,尚然有報父之心;小生湖海飄零數年,自父母下世之後,並不有一陌紙錢相報。望和尚慈悲爲本,小生亦備錢五,怎生帶得一分兒齋,追薦俺父母咱!便夫人知也妨,以盡人子之心。(潔云)法聰與這先生帶一分者。末背問聰云)那小姐明日來麽?(聰云)他父母的勾,如何不來。(末背云)這五千錢使得有些下落者。
【四邊靜】人間天上,看鶯鶯強如做道場。軟溫香,休道是相親傍;若能夠蕩他一蕩,倒與人消障。
(潔云)都到方丈吃茶。(做到科)(末云)小生更衣。(末出科,云)那小娘子已定出來也,我只在這裏待問他咱。(紅辭潔云)我不吃茶了,恐夫人怪來遲,回話也。(紅出科)(末迎紅娘祗揖科)小娘子拜!(紅云)先生萬福!(末云)小娘子莫非鶯鶯小姐的妾麽?(紅云)我便是,何勞先生動問?(末云)小生張,名珙,字君瑞,本貫西洛人也,年方二十三歲,月十七日子時建生,並不曾娶妻……(紅云)誰問你?(末云)敢問小姐常出來麽?(紅怒云)先生是讀書子,孟子曰:“男女授受不親,禮也。”君子“瓜田納履,李下不整冠。”道不得個“非禮勿視,非禮聽,非禮勿言,非禮勿動。”俺夫人治家嚴肅,有霜之操。內無應門五尺之童,年至十二三者,非呼不敢輒入中堂。向日鶯鶯潛出閨房,夫人窺之,召鶯鶯於庭下,責之日:“汝爲女子,不告而出閨門,遇遊客小僧私視,豈不自恥。”鶯立謝而言曰:“今改過從新,毋敢再犯。”是他親女,尚然如此,何以下侍妾乎?先生習先王之道,尊周公之禮,不幹事,何故用心?早是妾身,可以容恕,若夫人知其呵,決無干休。今後得問的問,不得問的休胡說!下)(末云)這相思索是害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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