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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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紅上,云)今日小姐著我寄書與張生,當面偌多假意兒,元來詩內暗約著他來。小姐也不對我說,也不瞧破他,則請他燒香、今夜晚妝處比每日較別,看他到其間怎的瞞我?(紅喚科)姐姐,咱燒香去來。旦上,云)花陰重疊香風細,庭院深沈淡月明。(紅)今夜月明風清,好一派景致也呵!
【雙調】【新水令】晚風寒峭透窗紗,控金鈎簾不挂。門闌凝暮靄,樓角斂殘霞。恰對菱花,樓晚妝罷。
【駐馬聽】不近喧嘩,嫩綠池塘藏睡鴨;自然雅,淡黃楊柳帶棲鴉,金蓮蹴損牡丹芽,玉簪抓住蘼架。夜涼苔徑滑,露珠兒濕透了淩波襪。
我看那生和俺小姐巴不得到晚。
【喬牌兒】自從那日初時想月華,捱一刻似一,見柳梢斜日遲遲下,早道“好教賢聖打”。
【攪箏琶】打扮的身子兒詐,準備著雲雨會巫。只爲這燕侶鶯儔,鎖不住心猿意馬。不則俺那姐害。那生呵,二三日來水米不粘牙。因姐姐閉月羞,真假、這其間性兒難按納,一地裏胡拿。
姐姐這湖山下立地,我開了寺裏角門兒。怕有人俺說話,我且看一看。(做意了)偌早晚傻角卻不來,赫赤赤,來。(末云)這其間正好去也,赫赫赤赤。紅云)那鳥來了。
【沈醉東風】我則道槐影風搖暮鴉,原來是玉帽側烏紗。一個潛峰在曲檻邊,一個背立在湖山下;裏敘寒溫,並不曾打話。(紅云)赫赫赤赤,那鳥來。(末云)小姐,你來也。(摟住紅科)(紅云)禽獸,我,你看得好仔細著,若是夫人怎了。(末云)小生得眼花,摟得慌了些兒,不知是誰,望乞恕罪!(紅)便做道摟得慌呵,你也索覰咱,多管是餓得你個神眼花。
(末云)小姐在那裏?(紅云)在湖山下,我問你咱,個著你來哩?(末云)小生猜詩謎社家,風流隋何,子陸賈,誰定扢紮幫便倒地。(紅云)你休從門裏去,道我使你來。你跳過這牆去,今夜這一弄兒助你兩成親。我說與你,依著我者。
【喬牌兒】你看那淡雲籠月華,似紅紙護銀蠟,絲花朵垂簾下,綠莎茵鋪著繡榻。甜水令】良夜迢迢,閑庭寂靜,花枝低亞。是個女孩兒家,你索將性兒溫存,話兒摩弄,意兒洽;休猜做敗柳殘花。
【折桂令】他是個嬌滴滴美玉無瑕,粉臉生春,鬢堆鴉。恁的般受怕擔驚,又不圖甚浪酒閑茶。則那夾被兒時當奮發,指頭兒告了消乏;打疊起嗟呀,罷了牽挂,收拾了憂愁,準備著撐達。
(末作跳牆摟旦科)(旦云)是誰?(末去)是小生。旦怒云)張生,你是何等之人!我在這裏燒香,你無至此;若夫人聞知,有何理說!(末云)呀,變了卦!(紅唱)
【錦上花】爲甚媒人,心無驚怕,赤緊的夫妻,意不爭差。我這裏躡足潛蹤,悄地聽咱:一個羞,一個怒發。
【么篇】張生無一言,呀,鶯鶯變了卦。一個悄冥冥,一個絮絮答答。卻早禁住隋何,迸住陸賈,手躬身,裝聾作啞。
張生背地裏嘴那裏去了?向前摟住丟番,告到官,怕羞了你!
【清江引】沒人處則會閑嗑牙,就裏空奸詐。想湖山邊,不配“西廂下”?香美娘處分破花木瓜。
(旦)紅娘,有賊。(紅云)是誰?(末云)是小生。紅云)張生,你來這裏有甚麽勾當?(旦云)扯到夫人裏去!(紅云)到夫人那裏,怕壞了他行止。我與姐處分他一聲。張生,你過來跪著!你既讀孔聖之書,達周公之禮,夤夜來此何干?
【雁兒落】不是俺一家兒喬作衙,說幾句衷腸。我則道你文學海樣深,誰知你負膽有天來大?
(紅云)你知罪麽?(末云)小生不知罪。(紅唱)
【得勝令】誰著你夤夜入人家,非奸做賊拿。本是個折桂客,做了偷花漢;不想去跳龍門,學騙。姐姐,且看紅娘面饒過這生者!(旦云)若不看紅面,扯你到夫人那裏去,看你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?來!(紅唱)謝小姐賢達,看我面遂情罷。若到官司察,“你既是秀才,只合苦志於寒窗之下,誰教你夜輒入人家花園,做得個非奸即盜。”先生呵,准著精皮膚吃頓打。
(旦云)先生雖有活人之恩,恩則當報。既爲兄妹,生此心?萬一夫人知之,先生何以自安?今後再勿如,若更爲之,與足下決無干休。(下)(末朝鬼門道)你著我來,卻怎麽有偌多說話!(紅板過末,云)羞,羞也,卻不“風流隋何,浪子陸賈”?(末云)得波“社家”,今日便早則死心塌地。(紅唱)
【離亭宴帶歇指煞】再休題“春宵一刻千金價”,備著“寒窗更守十年寡”。猜詩謎的社家,□拍了迎風戶半開”,山障了“隔牆花影動”,綠慘了“待西廂下”。你將何郎粉面搽,他自把張敞眉兒畫。風情措大,晴幹了尤雲殢雨心,悔過了竊玉偷香膽,抹了倚翠偎紅話。(末云)小生再寫一簡,煩小娘子去,以盡衷情如何?(紅唱)淫詞兒早則休,簡帖兒今罷。猶古自參不透風流調法。從今後悔罪也卓文,你與我遊學去波漢司馬。(下)
(末云)你這小姐送了人也!此一念小生再不敢舉,有病體日篤,將如之奈何?夜來得簡方喜,今日強至此,又值這一場怨氣,眼見休也。則索回書房中悶去。桂子閑中落,槐花病裏看。(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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