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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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夫人排桌子上,云)紅娘去請張生,如何不見?(紅見夫人云)張生著紅娘先行,隨後便來也.(末,見夫人施禮科)(夫人云)前日若非先生,焉得有日;我一家之命,皆先生所活也。聊備小酌,非爲禮,勿嫌輕意。(末云)“一人有慶,兆民賴之。”賊之敗,皆夫人之福。萬一杜將軍不至,我輩皆無死之術。此皆往事,不必挂齒。(夫人云)將酒來,生滿飲此杯。(末云)“長者賜,少者不敢辭。”(末飲酒科)(末把夫人酒了)(夫人云)先生請坐!(末云)子侍立座下,尚然越禮,焉敢與夫人對坐。(夫人)道不得個“恭敬不如從命。”(末謝了,坐)(夫人)紅娘,去喚小姐來,與先生行禮者!(紅朝鬼門道云)老夫人後堂待客,請小姐出來哩!(旦應云)我身有些不停當,來不得。(紅云)你道請誰哩?(巳云)誰?(紅云)請張生哩?(旦云)若請張生,扶病也索走遭。(紅發科了)(旦上)免除崔氏全家禍,盡在張生紙書。
【雙調】【五供養】若不是張解元識人多,別個怎退干戈。排著酒果,列著笙歌。篆煙微,花香,散滿東風簾幕。救了咱全家禍。殷勤呵正禮,欽呵當合。
【新水令】恰才向碧紗窗下畫了雙蛾,拂試了衣上粉香浮涴,只將指尖兒輕輕地貼了鈿窩。若不驚覺人呵,猶壓著繡衾臥。
(紅云)覰俺姐姐這個臉兒吹彈得破,張生有福也!(旦唱)
【么篇】沒查沒利慌僂儸,你道我宜梳妝的臉吹彈得破。(紅云)俺姐姐天生的一個夫人的樣兒。旦唱)你那裏休聒,不當一個信口開合,知他命福是何?我做一個夫人也做得過。
(紅云)往常兩個都害,今日早則喜也!(旦唱)
【喬木查】我相思爲他,他相思爲我,從今後下裏相思都較可。酬賀間禮當酬賀,俺母親也好心。
(紅云)敢著小姐和張生結親呵,怎生不做大筵,會親戚朋友,安排小酌爲何?(旦云)紅娘,你不夫人意。
【攪箏琶】他怕我是賠錢貨,兩當一便成合。著他舉將除賊,也消得家緣過活。費了甚一股那,待要結絲蘿;休波,省人情的奶奶忒慮過。恐怕張。
(末云)小子更衣咱。(做撞見旦科)(旦唱)
【慶宣和】門兒外,簾兒前,將小腳兒挪。我待目轉秋波,誰想那識空便的靈心兒早瞧破。唬得倒躲,倒躲。
(末見旦科)(夫人云)小姐近前拜了哥哥者!(末背)呀,聲息不好了也!(旦云)呀,俺娘變了卦也!(紅)這相思又索害也。(旦唱)
【雁兒落】荊棘剌怎動挪!死沒騰無回豁!措支不對答!軟兀剌難存坐!
【得勝令】誰承望這即即世世老婆婆,著鶯鶯妹妹拜哥哥。白茫茫溢起藍橋水,不鄧鄧點著祅廟.碧澄澄清波,撲刺剌將比目魚分破;急攘攘因何,搭地把雙眉鎖納合。
(夫人云)紅娘看熱酒,小姐與哥哥把盞者!(旦唱)
【甜水令】我這裏粉頸低垂,蛾眉頻蹙,芳心那,俺可甚“相見話偏多?”星眼朦朧,檀門嗟咨,窨不過,這席面兒暢好是烏合。
(旦把酒科)(夫人央科)(末云)小生量窄。(旦云)娘接了台盞者!
【折桂令】他其實咽不下玉液金波。誰承望月西廂,變做了夢喂南柯。淚眼偷淹,酩子裏揾濕香。他那裏眼倦開軟癱做一垛;我這裏手難擡稱不起窩。病染沈屙,斷然難活。則被你送了人呵,當甚嘍囉。
(夫人云)再把一盞者!(紅遞盞了)(旦唱)
【月上海棠】一杯悶酒尊前過,低首無言自摧。不甚醉顔酡,卻早嫌玻璃盞大。從因我,酒上心較可。
(紅背與旦云)姐姐,這煩惱怎生是了!(旦唱)
【么篇】而今煩惱猶閑可,久後思量怎奈何?意訴衷腸,爭奈母親側半。成抛躲,咫尺間如間闊。
(夫人云)紅娘送小姐臥房裏去者!(旦辭末出科)旦云)俺娘好口不應心也呵!
【喬牌兒】老夫人轉關兒沒定奪,啞謎兒怎猜;黑閣落甜話兒將人和,清將來著人個快活。
【江兒水】佳人自來多命薄,秀才每從來懦,殺沒頭鵝,撇了賠錢貨,不爭你不成親呵,下場頭答兒發付我!
【殿前歡】恰才個笑呵呵,都做了江州司馬淚多。若不是一封書將半萬賊兵破,俺一家兒怎得活。他不想結姻緣想甚麽?到如今難著莫。老夫人到天來大;當日成也是你個母親,今日敗也是您個何。
【離亭宴帶歇指煞】從今後玉容寂寞梨花朵,脂淺淡櫻桃顆,這相思何時是可?昏鄧鄧黑海來深,茫茫陸地來厚,碧悠悠青天來闊;太行山般高仰望,洋海般深思渴。毒害的恁麽。俺娘呵,將顫巍巍雙花蕊搓,香馥馥同心縷帶割,長攙攙連理瓊枝挫。頭娘不負荷,青春女成擔擱,將俺那錦片也似前程脫。俺娘把甜句兒落空了他,虛名兒誤賺了我.(下)
(末云)小生醉也,告退。夫人跟前,欲一言以盡,未知可否?前者賊寇相迫,夫人所言,能退賊者,鶯鶯妻之。小生挺身而出,作書與杜將軍,庶幾得夫人之禍。今日命小生赴宴,將謂有喜慶之期;不夫人何見,以兄妹之禮相待?小生非圖哺啜而來,事果若不諧,小生即當告退。(夫人云)先生縱有活之恩,奈小姐先相國在日,曾許下老身侄兒鄭恒。日有書赴京喚去了,未見來。如若此子至,其事將之何?莫若多以金帛相酬,先生揀豪門貴宅之女,爲之求,先生台意若何?(末云)既然夫人不與,小何慕金帛之色?卻不道“書中有女顔如玉?”則今日索告刮。(夫人云)你且住者,今日有酒也。紅娘扶哥哥去書房中歇息。到明日咱別有話說。(下)(紅末科)(末念)有分只熬蕭寺夜,無緣難遇洞房春。紅云)張生,少吃一盞卻不好:(末云)我吃甚麽來!末跪紅科)小生爲小姐,晝夜忘餐廢寢,魂勞夢斷,忽忽如有所失。自寺中一見,隔牆酬和,迎風待,受無限之苦楚。甫能得成就婚姻,夫人變了卦,小生智竭思窮。此事幾時是了!小娘子怎生可憐見生,將此意申與小姐,知小生之心。就小娘子前解腰間之帶,尋個自盡。(末念)可憐刺股懸梁志。險高鄉背井魂。(紅云)街上好賤柴,燒你個傻角。你慌。妾當與君謀之。(末云)計將安在?小生當築壇將。(紅云)妾見先生有囊琴一張,必善於此。俺小深慕于琴。今夕妾與小姐同至花園內燒夜香,但聽嗽爲令,先生動操;看小姐聽得時說甚麽言語,卻先生之言達知。若有話說,明日妾來回報,道早晚夫人尋我,回去也。(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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